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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皮见置顶,薛定谔填坑

双生缘(赤俏)

五【上】

据说前世的遗憾往往会成为今生无法明说的执念。俏如来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能听到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急切地呼唤着,“好想去东瀛,好想去见他……”

五岁那年他第一次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时,一向不信鬼神的史君子表示压力略大。那时的俏如来还不知道有日本这个国家,更无从听说还有“东瀛”这个别称。而随着年龄的增长,俏如来对那个国度的渴望也越来越深。和许多同龄孩子一样,他也喜欢日本的动漫、风景、樱花,但比他们更进一步的是懂得许多日本的风土人情。有些还是数百年前而今早已消失在文献中的古老习俗。就像是早已融入血脉一样的亲切,这无疑是令人震惊的。俏如来不止一次被调侃过是不是从那个时代穿越来的,这么久远的东西甚至有些连文献都没有记载,从何知晓呢?

是啊,怎么知道的呢?就好像带着这个记忆出世,蛰伏在体内,直到一定年纪解除封印喷涌而出一般。依稀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,曾经有个温柔的声音对他说着,待一切事了,往东瀛作客可好?可惜樱花易落,流年易逝。终究还是被碧海波涛隔了音信,天各一方至死未再相见。

每日晚饭后会放一档旅游节目,俏如来是它的忠实观众。这天讲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日本。屏幕中寺庙前一棵数人都不能合抱的巨大樱树吸引了他,俏如来惊讶中带着欣喜地看着身边的赤羽:“赤羽先生,这真是十分罕见的情形啊!想必有百年之久的历史了吧。”然后一脸向往的将目光转回电视:“真想去日本看看,居然有这么多不同于中国的奇珍异宝!”

赤羽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他,心下苦笑。是啊,那年的小树已经亭亭甚至比预期的还要茁壮,自己在人世竟然已经飘零了这么久。

眼前青年向往的目光和当年“他”的眼神刹那间重合。彼时墨乱方歇地门祸起,他却不能留下再助他一臂。离开前夜,两人促膝长谈。长久以来的默契和不经意间积累的情愫,让这个夜晚既漫长又短暂。后续交代完毕,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,室内只余蜡烛突兀的噼啪声。半响,赤羽有些苦涩的笑笑,道:“还记得尚同会公审时吾说过什么么?让吾做东邀你前往东瀛作客何如,如今想来,实在是不切实际。”俏如来垂眼低眉,难掩愁伤。“那日的回答,纵使先生今日再问一遍,恐怕依旧如故吧。”

思慕之人只在自己面前展露难得一见的脆落模样,再赴中原挺身相护换来如今倾心相交,赤羽早已别无他求。能在那人心底留有一席之地,便已足够。思即至此,离别也不那么锥心了。赤羽缓缓覆住俏如来的手,用自己的火热温暖他的清冷,微笑道:“既然此生无缘东土,那吾便为你讲讲东瀛的风土人情吧,作为此番前来中原的最后一个报答。”

然一路相携至此,又何须再报答?

蜡烛一点一点成为灰烬,赤羽以一贯沉稳的语气娓娓道来,俏如来带着好奇和向往的目光让他的心隐隐作痛。他本不应隐于黑暗背负这无尽宿命,这宽广天地才是真正应该属于他的舞台。墨家矩子巡九界,奈何东瀛非九界,经此一别此生恐再无相见之日。想说的话太多,以俏如来的聪慧,应该知晓他想传达的绝不仅仅是这些。但是不能说破,一旦说出口,就走不了。

等最后一点烛光熄灭,已是长夜将尽之时。俏如来轻抚胸口,沉重的连叹息都倍感艰辛。那里存放着关于最重要的人的、最重要的记忆。长叹一声,他默然道:“真的……很想去东瀛看看呀。”赤羽轻轻将他拉进怀里,收紧了双臂。“相逢离别本是人生常事,不必伤怀。为了不让身在远方的人挂心,我们要做的只是各自珍重。最后一日,吾能再助你一程便是一程。稍事休息罢,天亮之后还有还有硬仗要打呢。”俏如来埋首在他怀里不语,这一路伴随他闯过冷风冷雨的温暖,他留恋而不舍。明天过后,这温暖就不会再有了罢。

第二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智者鏖战,身后目光温柔如故,却仍旧像刀子割裂皮肤般疼痛,直痛到心底。虽然悲伤但也释然,他知晓即使在未来的日子里独自奔波于九界,即使身后再无赤影相随,在遥远的海之彼岸,也会有一个人远远地、温柔地注目。即使相隔万水千山,此情不渝。

回归东瀛之后,赤羽在朱雀阁院内亲手种下一棵樱树。日升月落时光流逝,起初还偶有飞鸽传信,后来日渐减少乃至音信全无。赤羽叹息,那人真是忙的连信也没时间写了,不免心下寂寥,却也为他感到高兴。那日尚同会公审时的邀约虽是权宜之计,但也是真心实意。然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达成的约定。如此,便将这心愿托付于这棵樱树吧。待己身亡故,代替自己继续守望着他。若日后那人得以前来,此树也可代自己行地主之谊。

赤羽一世不曾娶妻,兢兢业业半生终于功德圆满。可是到底意难平,数十年后故去,魂魄因执念而不入轮回,在人世飘零。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,加之自身的修行,魂魄也恢复了年轻时的姿态,不复苍老。他不想困守在祖宅成为地缚灵——虽然并不是说不念旧了,只是想去那人身边。既然你没来,那就我过去罢。魂魄之身度过这茫茫沧海,困难可想而知,而他终究是来了。许是守护那人的心情太强烈,竟连肉身所习术法也一同保留。三赴中原,所见之处不似之前那般战乱无边萧索,赤羽暗叹数十年间那人必定殚精竭虑了,身边之人能否护他敬他,他又可安好?循着那熟悉的气息赤羽很快来到他身边。俏如来虽仍是形容美好,到底敌不过时间,已是垂垂老矣。彼时天下已定,他仍是那个心系苍生的墨家矩子。背负的责任太重,注定他的家庭不会安稳,或许是怕会重蹈那位史贤人、他的父亲的覆辙罢,他一生无妻无子,孑然一身。孤独于他而言,已是习惯,只因真正懂他的人早已天涯陌路。

他是位严厉但也不失温和的师尊,是考虑周到顾全大局的决策者,是中原乃至江山的坚定的守护者。流传于世的大抵也就是这几种印象了,没有人会知道他也曾像那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,会喜会悲。岁月让他戴上了面具,真正的情绪早已掩藏在层层心防之下。赤羽在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,人鬼殊途,曾经能够触碰到的温暖,能够传达的心意,埋藏在心底的感情纵使彼此心照不宣,他也希望有一天能亲口述说。然而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做。俏如来看不到、听不到也感觉不到赤羽的存在。他已经很老了,行动不便,双目也几近失明,但仍然能看到鎏金双瞳中蕴含的坚强意志。口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,许久不见甚至开始向毒舌发展了,赤羽有些无奈地笑笑。看着他的背影颤颤巍巍却坚定不移,恍惚间幻化成那个白衣胜雪、面对艰难困阻也毫不畏惧的翩翩少年。那是他多好的时光啊。

赤羽想着,在最好的时光里遇见最合适的那个人,得以见证他的盛年和最后,也算是陪他走完一生,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?西剑流霸业自有后人继承,他为它奉献半生,不是圣人,他也有自己的私心,想要的只是守他一世无忧罢了。

传承的那天终究来临。赤羽是知晓的,看见他的弟子意味着什么。这一天总会来,躲不掉。他和他的师尊一样,被墨狂贯穿了胸膛。他笑的很释然,阖眼时唇微张似低语了什么。本应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疼痛的赤羽,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瞬间,心疼的不能自己。他看着他安然睡去仿佛做着不会醒来的梦,伸出手也轻抚他的脸庞,和久远前一样。过去的许多个日夜,只有等俏如来疲惫地入睡后,赤羽才会显形来守着他,默默地凝望着。

斯人已逝,但冥河能挡住的只是生死,挡不住生生世世的思念。所以,俏如来,等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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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因后果,赤羽视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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